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吹尽黄沙始到金——答贾一正先生

来源:本站作者:admin发表时间:2016/6/20 17:29:36
一、认真阅读,不仅是对被争论者的尊重,也是对争论者最起码的要求。这是基本常识。
  贾文说:“本人曾看到一些文章,称‘书圣’王羲之的书法真迹早已没有存世的了,现今所见均为他人之临摹作品(贬义称‘赝品’、‘假货’)。特别是《兰亭序》,据称陪葬于唐太宗陵墓后就不见踪迹了。薛先生在文章中所说的《兰亭序》真迹不知从何处得之见之,能否公之于世,让大众一饱眼福?”读完这段文字,笔者颇感诧异!
  据唐何延之《兰亭记》、刘《隋唐嘉话》叙述,《兰亭序》真迹随唐太宗埋入昭陵,这是世人皆知之事。现今我们常说的王羲之《兰亭序》皆指唐代冯承素的勾摹本,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。即使笔者再无知,也不敢出言私藏或见过王羲之《兰亭序》真迹。历史常识告诉我们,新的文物出土,可以改变、刷新历史。唐太宗昭陵尚装裱机未开发,怎么就断然说真迹“早已没有存世的了”?待到唐昭陵开发、挖掘之时,《兰亭序》重见天日,也未可知。
  多少年来,专业、非专业刊物提到王羲之《兰亭序》,一般都会不约而同地指向唐代冯承素之勾摹本。这在现有出版的不少刊物中都可以找到有力证据。即使是《姨母帖》、《二谢帖》、《得示帖》等诸多唐代王书勾摹本,也都统称为王羲之某某帖。拙文难道还要另行说明或特别注文指出文中所提《兰亭序》为唐冯承素之勾摹本吗?若如此行文,不仅有悖常理,更是画蛇添足。
  拙文中“《兰亭序》为勾摹填墨”句,已告诉读者文中提及的《兰亭序》是指唐代冯承素之勾摹本,即大家约定俗成的《兰亭序》。贾先生置“白纸黑字”于不顾,更是对出版物以及约定俗成之基本常识置之不理,硬要逼迫笔者拿出王羲之《兰亭序》真迹,请恕难从命。所以,这里郑重告诉大家,笔者在任何地方、任何文字中,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私藏和见到过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真迹。
  毋庸置疑,认真阅读他人文章,了解、掌握基本常识,进入相应的对话语境,具备一定的对话资格,是与他人进行对话的基本条件。如果贾先生还要说不了解这些常识、不知道这些要求,那么可去阅读刘涛、钟明善先生所著的《中国书法史》和北京中国书法研究社编写的《各种书法源流浅说》等书。
  二、拙文是在谈书法赏析,而非书法真迹鉴定。目的不一样,要求则会不同。
  贾文说:“假如薛先生所论及的《兰亭序》是唐人摹本,那么薛先生怎么能将临摹的作品同颜真卿的《祭侄文稿》真迹来进行比较?如果一定要进行比较、一分高下,决出天下第一、第二,也不能将临摹之作看成是王羲之的作品、王羲之的真迹。如果‘书圣’九泉有知,岂不‘死死气活’?我们知道,任何临摹之作都难以再现原作之神韵,就是当今最好的仿真技术也做不到。……最好的临摹作品,特别是书法艺术,由于是用软毛笔手写,非常难以掌握,更是无法达到与原作形似神也似的地步。以临作代替原作,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实践上看,都是站不住脚的。”乍看贾文说的不无道理,“都是站得住脚的”;可是仔细一看,犹如一个人上了战场,拿起机枪乱扫一通,却不知道敌人在哪儿,一样让人忍俊不禁!
  古人做事非常严谨认真,尤其是为说一不二的“圣上”做事,更是不敢有丝毫差错,财力、人力方面都会不惜代价、全力以赴。而在当时能够被选并进行临摹之人,皆为当朝书法顶级高手,或是手段仅“下真迹一等”的冯承素,有的甚至是后世仰慕且载入史册的书法大师。其他的不说,光是艺术高度和能力以及不惜代价、不惜财力人力这两条,就是今天的社会环境很难达到的。我们怎么能拿当今某些人粗制滥造的“假货”、“赝品”和古代那样环境下创制的“传世之作”相比呢?
  在今天,我们看到的诸多《兰亭序》临摹本,如虞世南、欧阳询、褚遂良、赵孟頫等人的临摹本都是非常精湛,而唯独唐代冯承素的勾摹本最接近王羲之《兰亭序》原迹,这是后世公认的。而对于搞书法艺术的人来讲,艺术作品层次的判断以及审美欣赏就是“一眼活儿”。判断出一件书法作品的层次、大致艺术水平,这是当今许多书法家都可以做到的。笔者在前一篇文章中仅仅是说了许多书法家想说而未说的话而已。众所周知,笔者文章是在谈《兰亭序》和《祭侄文稿》二者之间的艺术欣赏,而非二者之间真假之文物鉴定。不要说笔者,就是稍微具备一定艺术欣赏和判断能力之人,都可以从中品味到它们在美学境界、情感表达、笔墨技巧、文字内容以及人格完善等方面的差异。冯承素摹本与《兰亭序》原迹有差异,但是对判断原作大致水平、基本层次影响不大,不会导致严重失误。如果贾先生硬是说“看不出来”,不妨去读一下钟明善先生的《书法鉴赏》、陈振濂先生的《书法美学》、周俊杰先生的《书法要义》等相关书籍。
  至于贾先生在文中所说“如果‘书圣’九泉有知,岂不‘死死气活’”,以王羲之那种大度、旷达、淡定、超脱的胸襟和全面、高深的艺术修养,怎么会“死死气活”?说不定会很欣慰:“终于有人超过逸少之《兰亭序》,真是后生可畏、一代更比一代强呀!”———说句笑话轻松一下,贾先生不必当真哟!
  三、书法欣赏标准的把握是对欣赏者能力的考验,更是其资格的真伪鉴别。
  贾文说:“在艺术上,古今所讲的‘天下第一行书’……‘《祭侄文稿》为天下第二行书’、‘苏轼的《寒食诗》为天下第三行书’等等这些赞誉,不是古人或今人在做裁判,而是他们在欣赏这些作品时被作品的艺术水平所倾倒、折服而发出的由衷的感叹和赞颂。这些是个人的赞语、一家之言,不必看绝了,不要太当真。可以说,这些评价有时甚至和作品无关。艺术作品不是竞技体育比赛,怎么判定第一、第二名?你能说国画艺术第一、油画艺术第二吗?”从书法艺术的发展、成熟,到今天书法学理论的建构、完善,以及理论研究的系统化、全面性、高深程度来看,事实真的如此吗?
  贾文中说:“不是古人或今人在做裁判,而是他们在欣赏这些作品时被作品的艺术水平所倾倒、折服而发出的由衷的感叹和赞颂。”既然是“被作品艺术水平所倾倒、折服而发出的由衷的感叹和赞誉”,那就是说,他们绝不是对作品走马观花、浮皮潦草地粗粗一看,更不是即兴说出“逢场作戏”之言,而是经过较长时间的反复欣赏、细心体味,才有可能被“倾倒”、“折服”,才有可能发出由衷的感叹和赞誉。再者,能留下这些“赞誉”的人绝非凡俗之辈———不是当时的大书法家,就是当时著名的理论家。既然不是即兴出口的戏言,为什么不能算做是对这些作品的裁判,或者说是一种肯定呢?
  如果这些赞誉不能算做是“裁判”,仅仅是随便说说而已,那么证据何在?
  古人(尤其是有文化、有地位的知名人士)绝对不会像今天某些人,为了吸引眼球信口开河、不负责任,或撰写文章在网上乱说一通。既然不能算是“裁判”,为什么还要撰写成文、流传于世?难道这些古人不知道“文章千古事”这样简单的道理吗?一人说说,还则罢了;那么多古人、今人撰写文章,难道还不能看做是对某件传世经典之作的一种“判定”?怎么就能说“不必太认真”呢?既然认为“不必太认真”,那还写文章商榷、讨论什么?
  贾文说:“你能说国画艺术第一,油画艺术第二吗?”这个问题很幽默吗?否,但很可笑,与拙文所讨论的问题毫无关系。虽说国画和油画两个艺术门类不可以分出第一、第二,但是不同门类艺术的具体作品还是有判定标准的,怎么能分不出呢?除非你没有标准,或者不知道标准,抑或不具备一定的审美欣赏能力。
  谈到书法艺术,明代书法理论家项穆曾在他的《书法雅言》中说:“夫质分高下,未必群妙攸归;功有浅深,讵能美善咸尽?因人而各造其成,就书而分论其等,擅长殊技,略有五焉:一曰正宗,二曰大家,三曰名家,四曰正源,五曰傍流。并列精鉴,优劣定矣。……以鉴书之法,诏后贤焉。”人品、学问、天质既殊,书艺必有高下之分。从以上不难看出,书法艺术不但有高下、优劣之分,而且还有相应的品评标准。
  书法艺术从线条(点画)、结字、墨法到章法等都是有相应的审美标准的;而在更高层次上,还讲究思想内涵的传达,讲究文字内容与表现形式的完美统一,讲究阴阳和谐、天人合一。书法审美不仅有标准,而且还有规律可循。笔者认为,只要在传统审美标准之下,在“由技进道”的范畴之内,我们什么都可以谈,可以进行讨论、交流,相互提高是最终目的。